“鸟尽弓藏,不应该成为头部主播的发展宿命,也不应该有被辜负的悲凉。”

  一个本该内部沟通解决的问题,逐步外溢成全网热点事件,持续了将近两周的“小作文风波”,随着董宇辉12月18日晚复播且升级为“董总”告一段落,但事件衍生的讨论仍未停止。

  回溯之前直播电商行业,依赖头部主播的企业,几乎均曾陷入舆论风波甚至面临经营风险,比如,与微念发生股权纷争的李子柒,因偷逃税被罚的薇娅、雪梨等。“去头部化”似乎已经成为站稳脚跟的直播机构的合理商业诉求,虽然董宇辉面临的情况与上述主播并不同,但头部主播如何与平台之间如何良性发展仍是值得讨论的问题。

  “之前,外界讨论头部主播,说的是‘一鲸落万物生’,希望头部主播的资源可以外溢给更多人,董宇辉例外,他是打工人的缩影,他身上有普通人的英雄梦,大家都在吃瓜,甚至审视自己。”一家头部直播电商公司方面人士向澎湃新闻记者说,良性发展最关键的一条是合理分配利益,头部主播的收益也不只是前端直播的收益分成。

  曾给直播电商机构做顾问的陈晶晶则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小作文风波”也迫使董宇辉提前思考爆红之后做什么,他不会一辈子做一个头部主播,俞敏洪推了他一把,东方甄选高级合伙人、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文化助理兼新东方文旅集团副总裁的职位,将让小董学习如何变成“东方小孙”,踏入商业运营领域。董宇辉独立工作室的成立,也意味着俞敏洪将“董宇辉”品牌与东方甄选进行了风险隔离。

  “最穷的”顶流

  目前,直播电商行业有哪些头部主播?境遇如何?

  网经社电子商务研究中心主任曹磊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除董宇辉外,美腕的李佳琦、辛选的辛巴、三只羊公司的疯狂小杨哥均是头部。另有直播电商方面人士指出,罗永浩虽知名度也较高,曾和李佳琦、薇娅、辛巴同列四大头部主播,但自2021年开始,交个朋友就在“去罗化”,当时他的个人销售GMV不到公司总GMV的两成。按罗永浩的打算,待合约完全结束,他会退出直播带货。

  具体分析这些头部主播,此前的董宇辉无疑是“最穷的”顶流。

  辛巴、小杨哥背后均是家族企业,他们也是公司的实控人,掌控着公司带来的收益。罗永浩在直播中指出,美腕创始的时候,李佳琦是小股东,这么多年走下来,李佳琦已是大股东,在美腕的利益分成中,李佳琦分走大头,“他值这么多钱,没他就没这个公司。”罗永浩说。

  美腕方面并未披露李佳琦在公司的持股比例。据天眼查APP,美腕公司由宁波美一个网络科技有限公司100%持股,而后者的股东多达14个,在个人股东中并未出现李佳琦的名字。不过,有媒体曾报道,从2017年开始,李佳琦和美腕创始人戚振波联合成立了多家公司。今年以来,李佳琦连开多家公司,成为多家企业的实控人。

  天眼查APP显示,目前李佳琦任职企业有20家,担任法定代表人的有6家,担任股东的有17家,商业版图涉及电子商务、文化传媒、网络科技、管理咨询等。

  澎湃新闻记者了解到,目前在美腕公司,李佳琦只专注李佳琦直播间的直播,并不参与公司的运营,“他本人精力也有限,感兴趣和擅长的就是销售、产品、消费者。”

  谈及头部主播的收入情况,一位不愿具名的电商行业人士颇有玩笑意味地说:“罗永浩都能靠它还债了,你说高不高?”

  综合各类公开信息,头部主播的收入也可窥一二。据新华网2020年3月报道,2019年李佳琦曾在节目中自曝月入7位数。2022年,全球化与世界城市(GaWC)研究网络经济专题组与斯坦福大学海外商业课题研究组联合发布的《中国(大陆地区)网络主播年度净收入百强榜》中,李佳琦以18.553亿的年度净收入位居榜首,辛巴以12.987亿位居第二位,罗永浩以2.45亿元位列第四位。

  从主播的税务风波中,也可看到头部直播电商机构的收入并不低。据2021年12月20日央视新闻消息,网络主播黄薇(网名薇娅)在2019年至2020年期间,通过隐匿个人收入等方式偷逃税款6.43亿元,其他少缴税款0.6亿元,决定依法对其追缴税款、加收滞纳金并处罚款共计13.41亿元。

  董宇辉此前的收入情况如何呢?董宇辉在直播中介绍,此前自己想要在北京买房,但是工资不足以支撑,俞敏洪个人借钱给董宇辉,并且表示这个钱不还都行。

  从东方甄选公布的去年6月1日至今年5月31日的2023财年全年业绩来看,东方甄选净利润为9.713亿元,全年带货GMV(商品交易总额)达到100亿元,来自抖音的GMV占了总GMV的绝大部分。此前有直播业内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目前董宇辉带货总额占到东方甄选整体带货额度应该在50%,是绝对的顶流。前任东方甄选CEO孙东旭则表示,董宇辉的年薪不止网传的几千万。

  这样的答案并未让网友满意,罗永浩以及董宇辉的“丈母娘粉”认为,董宇辉收入与其贡献不成正比,董宇辉应分得更多。

  主播与平台之争

  在“小作文”风波中,被置于台前的是董宇辉与小编之争,但也有不少人指出,小编的背后站着的是谁,究其根本,是主播与公司高管层之间的摩擦。

  在董宇辉事件之前,另一家直播电商机构辛选集团任命宋铁牛(蓝山)接替管倩为集团CEO。但“换帅”背后,有网友爆料,管倩离职前曾与辛选旗下直播“一姐”蛋蛋发生冲突,有网传截图显示,蛋蛋曾怒怼管倩。辛选方面未对此事做出回应。

  时间再往前推,国内顶流网红的短视频创作者李子柒在2021年停更,停更的原因是她与签约的网红经纪公司微念产生股权纠纷。双方共同打造了李子柒品牌,李子柒品牌IP的运营归属却并不清晰。直至2022年12月,微念与李子柒达成和解,杭州微念品牌管理有限公司持股比例由51%减至1%,李子柒持股比例由49%增至99%。

  上述辛选、李子柒事件让人们再次思考,传统的企业管理方式能否适应直播电商机构,毕竟在电商直播机构,为企业直接做出贡献的是头部主播们,极易功高盖主,并牵扯到背后的收益分割问题。再随之而来的,是一些机构的“去头部化”的传闻与动作。

  曹磊表示,美腕旗下除李佳琦直播间外,还布局了所有女生直播间和所有女生的衣橱直播间,细分类目的同时也在分散头部主播的资源。小杨哥和辛巴都在带徒弟,小杨哥经常出现在公司及徒弟账号的直播间,在带动人气的同时也是在布局账号矩阵,“此外,抖音、快手、淘宝直播等平台还相继发布系列培训计划,帮助中腰部主播达人崛起。在平台和机构的共同推进下,头部主播的资源正在分散。”

  曹磊指出,从当下直播市场的整体情况分析,主播分类为:一是明星主播;二是专业主播,包括头部主播、中腰部主播(达人播)、小主播(素人播);三是店铺自播,包括:品牌和白牌播;四是AI数字人直播。目前企业自播已经成为众多品牌的主要销售场景之一,预计2023年企业自播成交额占整体直播电商将达到50%。

  “这似乎是个围城,没头部的想培养头部,不惜砸血本,竖标杆,有头部的却希望多出几个IP。”一家做IP矩阵的MCN机构人士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

  不过也有数位MCN机构人士在与澎湃新闻的交流中,不赞同市场上流行的“去头部”说法,直言淘宝直播、抖音等平台有这样的动机,但机构与主播是利益共同体,出于公司业务的拓展,会开发更多IP,但这不代表就是所谓的“去头部”。

  “都是在创业阶段,蛋糕还没做大呢,忙着去头部,没这个理由。”“东方甄选,起初是管理问题,我们不认为高层、股东希望去董化,但此次舆论风波会促使他们深思这个问题。”上述MCN机构方面人士说。

  头部主播与平台如何良性发展

  “小作文风波是我所见过的,在一定规模的公司里,最快的一次因危机公关事件引发CEO下台。理想状态下,头部主播与平台之间应是彼此成就,我们也应该意识到董宇辉的背后有支持团队的贡献。”陈晶晶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其实电视行业也有明星主持人与平台之间的博弈,具有个人品牌知名度的头部主播与平台的关系,也可参考明星球员与球队的关系,“任何的博弈都需要有明确的个人或者公司发展目标,或者利用自身知名度成立相关公司,最大化个人品牌的商业价值。”

  曹磊则向澎湃新闻记者指出,头部主播在与公司合作之初应该明确法律关系,头部主播收益与直播活动或相应品牌变现的成果或收益挂钩,“二者利益关系必须要明确,否则如果后期头部主播希望获得更大的发展,而公司却想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很容易出现矛盾,仅靠所谓的感情来维持很难。”

  具体到董宇辉事件上,罗永浩曾多次公开表示,在直播电商行业,收益分配应该基于客观规律,而根据这一规律,董宇辉应该得到至少一半左右的收益才算相对公平。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董宇辉拿到了他该有的,除了高级合伙人等有高管色彩的职位 ,罗永浩也在直播间表示,东方甄选已经给了董宇辉“天价”。

  在12月18日复播后,董宇辉表示,21日他在东方甄选还要一次直播,之后会有长时间休假,期间有可能会与俞敏洪一起到广西跨年。董宇辉说,本次风波带给自己的感受就像是“被卷入一场狂风骤雨,年轻没有经验”,他一直在和俞敏洪通电话,并获得了“君子寡言,无需自证” 的建议。

 

  业内人士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也许大家认为给董宇辉另成立工作室和单独开账号,是另一层含义的“去董化”,但也同时表明,现阶段的董宇辉在东方甄选以及新东方体系内得到了更多的认可和支持。

  “我就想平平安安地做个烧烤,人流量太大,压力太大,这两天都不敢干了。”

  11月29日,处于热议中的鹅腿阿姨发布了自己第一条抖音。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疲惫且上了年纪的脸。阿姨开头还笑着打招呼,之后渐渐哽咽,说自己“并不想有这么多关注”。

  这原本只是一个北漂阿姨卖烤鹅腿的普通故事,在被清北学生认可后,她依靠口碑,坚持多年。但在大数据时代,当“鹅腿阿姨”登上热搜,倾泻而来的流量,让故事走向了另一面。有人争抢,有人骗单,有人想给她开发卖鹅腿的小程序,甚至引发了各大高校食堂联动……而阿姨作为流动商贩,她的烤鹅腿生意,也被推向了悬崖边。

  11月27日,离晚上九点还差两分钟。

  在零下2度的夜里,人群涌向北京大学的西南门,那是鹅腿阿姨在群里公布的“交易地点”。益小雨跟着人群,从低处转移到入口的斜坡。她是清华的,为了吃到鹅腿,特意骑共享单车赶来北大。冷风吹着,她的脸陷进毛绒绒的帽子里。

  两天前,是鹅腿阿姨最后一次在清华群售卖。在群里预定鹅腿,就跟直播间里抢限量商品一样,手快有,手慢无,“每个群里只能订20个鹅腿”,只有阿姨收了款,才意味着预订成功。益小雨最终还是慢了一步。“求求你阿姨,收钱呀”,这句话在群里刷着屏,但许多人等到的只是退款。

  为了吃到鹅腿,益小雨又潜入另一个鹅腿群,但阿姨并没有现身。11月26日凌晨,鹅腿阿姨重新在北大群接单——“请到《48楼对面西南门》处拿鹅腿哈,谢谢你们的配合和支持”。与此同时,在清华群,有同学询问“阿姨明天有吗”,鹅腿阿姨回复“没有,在北大”。因为不知道确切时间,益小雨只能选择提早等待。

  半个多小时前,北京夜晚的气温已降至零度,伴随着大风蓝色预警。街对面的快餐店内,人们谈论着“鹅腿阿姨”,还有四五个人,拿着直播设备或摄像机等在街边。

  “鹅腿阿姨来了!”

  “鹅腿守望者”们顿时骚动起来。一顶粉色的机动车头盔出现在北大西南门的拐角。人群开始奔跑。直播的补光灯亮起,鹅腿阿姨一时间成了人墙的中心。“阿姨,要看购买记录吗?”“阿姨,我要辣的”“要一个不辣的”,声音乱成一团。

  鹅腿阿姨掀开电动车上的保暖衣物,露出缠满橙色胶带的泡沫箱,里面是套着棕色纸袋的鹅腿。外围的人往里挤,里面的人大喊:“别挤了,电动车要倒了!”阿姨头盔被挤歪,帽檐盖住了右边的眼睛,学生们在鹅腿群里发消息:“阿姨生气了”“别挤我姨”。

  在这个冬天,包括清北学生在内的人们,正罕见地在为一只鹅腿疯狂。

  烤好的鹅腿像是战利品,被劈成两半,拿两根签子串着,比手掌略大,撒上孜然,泛着油光。就算成功付款,并且拿到鹅腿,走出人群也不是那么容易。有人把鹅腿护在身前,有人或是举过头顶,羽绒服在人群中摩擦。一位女生手提四五只,她从清华过来,帮自己的导师代购。“帮我拍照,请你喝饮料”,还有三位男生一手握住一只鹅腿,交叉放在胸前,拍照的手在风中颤抖,一连按了好多张。

  更多人只能空手而归。专门赶来拍摄的钟乔光,是一名住在附近的主播。流量涌动间,他的直播间人数突破了500人。他向观众解释:“鹅腿不在现场卖,都是群里预售的。很多学生都已经供不应求,还有交了预付款,到现在还没拿到。不够卖,人太多。”

  像他这样的自媒体主播,正把“鹅腿阿姨”的名号传向互联网上更遥远的地方。直播时,不时有粉丝问他能否代购,他凑近手机回复:“我来了三天,自己都没吃到。”

  11月27日晚上,不到十分钟,第一箱鹅腿已经卖空,现场的人却并没有减少。

  在鹅腿阿姨身前,还挤进来几家媒体。带牌子的话筒凑过来:“您一天能卖多少只鹅腿?”“五百只有没有?”在拿鹅腿的间隙,阿姨摆摆手:“做不了这么多。”然后,记者们对着镜头说:“鹅腿阿姨说一天做不了五百只。”

  这时,阿姨的丈夫送来两箱新的鹅腿。他退到人群外,重复着:“不要拍,不要拍。”镜头又齐齐转向阿姨的丈夫。

  一份群聊记录显示,四年前,鹅腿阿姨的群还十分冷清。2020年时,群里预定鹅腿,“15元一份”,足足有一整天的预售期,不像现在秒光。哪怕到了去年,群里也不热闹,阿姨在群里发的“过年好,除夕之夜,祝福你们新年快乐”的问候,也没有人回复。

  在过去,大家知道阿姨是卖鹅腿的,但并不会对她本人投去太多目光。现在,阿姨的个人信息也成为了被谈论的对象——阿姨姓陈,54岁,属狗,江苏连云港(4.300, 0.04, 0.94%)人,为了抚养两个孩子,2001年来北京打工。2016年,她开始成为北大附近的一名烧烤小贩,2018年专门开始在群里卖烤鹅腿,一个月房租两千多元。

  这原本只是一个北漂阿姨卖烤鹅腿的普通故事,在被清北学生认可后,她依靠口碑,坚持多年。但在大数据时代,当“鹅腿阿姨”登上热搜,倾泻而来的流量,让故事走向了另一面。

  北大医学生储梦旋,将自己称作“鹅腿阿姨早期股东”。虽然已经毕业两年,她依然留着七年前鹅腿阿姨的群聊记录,当时群内不足40人。2016年,阿姨在北大小西门出摊,骑着三轮车,上面放着烧烤架,在现场支起简易的桌子和小马扎。她会给学生们分发单子,可以勾选想吃的品种现场烤制。其中,烤鹅腿是阿姨烧烤摊独有的,因而特别受学生们追捧。

  之后为了躲避城管,阿姨的行踪变得难测,转战在北大各个校门,当年,储梦旋还发出感叹“想吃鹅腿的第三天,想它”。到了2018年,北大学生们开始自发以楼为单位进行团购,在每天傍晚预定,请阿姨将鹅腿送到楼下。

  当时生意的规模不大,鹅腿阿姨的丈夫在采访中表示,“反正我们又卖不过来,只要学生开心就好”。但同学们对烤鹅腿的爱能延续很久,许多人在毕业后找回来,“深圳的、武汉的,还有广州的、海南的都来过”。储梦旋也在更换校区后,请修双学位的同学帮忙代购。

  叶琬凝在2018年入学北大,2019年被实验室的朋友拉进鹅腿阿姨的群,这是一个以宿舍楼为单位再建的群,群里有两百多人,每天大概会有十余个订单,当时烤鹅腿已经在北大颇为流行。

  鹅腿15元一个,实惠、好吃。起初的一两个月,叶琬凝大概每周会吃上一次。她和朋友在实验室待到临近十点,去东门拿完鹅腿回来,正好能等到实验结果出来。正常情况下,阿姨会先来北大送一波鹅腿,直接放在楼旁的货架上,然后再去人大。有时候鹅腿卖完还有剩的,阿姨会在群里询问:“有多的鹅腿要吃吗?”这种情况持续了很多年。

  某种程度上,疫情期间,阿姨的烤鹅腿,给封控期间的大学生们带去了一些别样的滋味。人大大三的孟箐泽记得,由于疫情,同学们透过围栏向阿姨领取鹅腿,晚上快到十一点,队伍在宿舍门口排得很长。她所在的鹅腿五群早已满人,半年多的时间内,已经扩展到如今的17个群。

  直到上周,鹅腿阿姨彻底火了。

  11月22日,鹅腿阿姨将售卖的阵地转移到了清华,北大和人大的学生们惊觉阿姨被“拐走”,便在群内挽留。三天后,“清华北大 鹅腿阿姨之争”的词条冲上微博热搜榜第一位,连续在榜时间长达12.4小时。

  在此后几天,“清华北大学生排队抢鹅腿”“北大食堂称与鹅腿阿姨没有关系”“人民大学食堂自研烤鹅腿定价15元”等与此相关的词条,都能迅速获得关注。

  有关鹅腿的讨论开始了。人们关心“怎样才能买到”,见到与此相关的帖子,便会在评论区留言“还能进群吗”“拉我一个”。也有人好奇烤鹅腿的滋味,“到底有多好吃”“一定贼好吃吧”。

  “清北之争”,将事件的流量推向高潮。截至2023年11月29日,相关微博词条的阅读量已经达到4784.2万。

  北大、清华、人大的学生们,开始竭尽所能地请求鹅腿阿姨来到自己学校,群聊被截成图片,放在社交网络上传播,成为一个个“梗”。阿姨发出“对不起,这几天都在清华”,北大同学们会跟着发出一串“清华大学真是混蛋”的表情包;而当阿姨写道“对不起,这几天清华没有”,相似的表情包又在清华群里刷成一片,只是名字改成了“北京大学”。

  鹅腿阿姨对北大的“偏爱”,也被人进行解读:在北大,鹅腿的售价是15元,不限量;而在人大和清华,售价均为16元,清华每个群限量20只。传播间,许多故事的新版本出现了,比如,有人猜测,“鹅腿阿姨曾是北大食堂的员工,因为北大艺园餐厅二楼在很多年前已经开始售卖烤鹅腿”。但很快被北大食堂否认。

  一阵流量的风吹起来,但没人能说清方向。11月23日晚上接近十点,马院硕士董腾云在小红书发布一条帖子,标题是《关于清华大学鹅腿爆火的社会学研究》,当晚已有100多赞,次晚达到800赞,最高赞的评论说“清华鹅腿在福建首页飘了三天”。

  在帖子里,董腾云将鹅腿阿姨的爆火归为三点原因:好吃暖胃、夜宵稀缺和象征意义。烤鹅腿充实了胃,也填补了海淀烟火气的空白。这对应了之前,“北京的学校没有夜生活”的热门话题。在互联网的持续推流下,“鹅腿阿姨”逐渐变成一个符号,甚至成为一个品牌,如同一场狂欢。

  这把火从网络烧到现实,让鹅腿阿姨感到无措。

  11月27日夜里,面对媒体的采访,她一次次强调“我不希望走红,更不想当网红”,她的丈夫也在人群外喊,“如果以后还想吃到烤鹅腿,就不要把照片发到网上”。

  但无济于事。

  同样对爆火感到困惑的,还有许多清北的学生。22级硕士沈星云是清华第一批吃到鹅腿的人,他潜伏在清华、北大、人大三个群内,一年多前就专门骑车到北大购买。加入“清华鹅腿群”时,群内人数不足百人,而彼时北大已有接近十个群。

  最初的群由阿姨组建,群名很简单,是“校名+鹅腿群+编号”的形式,而沈星云所在的群并无编号,属于“元老级”的存在。

  直到今年10月,群内的人数还只是两三百人,“每天基本只有四五个人订”。阿姨甚至都不会亲自来,而是请丈夫来送,有时丈夫回老家,阿姨还会说“这几天都没有,你叔叔回家了”。

  但他回忆,大概从11月初开始,人数一下子暴增。阿姨建的群很快不够用。

  在11月20日的晚上,董腾云的课程群里,突然出现一个二维码,名字是“清华鹅腿五群”,之后他开始在小红书、朋友圈和学校表白墙频繁刷到群码。从三群到六七群的爆满,不过三四天时间。差不多建到了八群,求群的同学依然很多,清华小助手开始帮着建群,然后再把阿姨拉进来,“小助手差不多也建了快十个群”。

  往常阿姨早上发出订单,要到傍晚五点才截止。两天前沈星云发现,早上八点鹅腿就已订空,“在那之后,我就再没有抢到鹅腿”。鹅腿阿姨变得更加忙碌,她只顾得上一所学校的订单,而向另外两所学校的同学道歉,“抱歉对不起,不能第一时间一一回复你们,因时间很紧,请同学们敬请谅解”。

  现实里,更多人加入到争夺流量的战争里。11月26日,人大附近出现了“人大鸽子1号”,售卖脆皮烤乳鸽,却被同学们质疑鸽肉根本没熟;人大和清华开始争抢“糯米团”;“鹅腿之争”甚至衍生出上海高校版,同济、上财和上外一同争抢一位“糖葫芦叔叔”。

  11月28日,人们开始更疯狂地涌向鹅腿阿姨。保安姚鑫缩在岗亭的角落,“昨天晚上有四五个直播的,今天看到两个”,他指向入口处早早等着的人。

  在这位北大保安的印象里,直播的人从前天开始慢慢多起来,昨天又来了四五家媒体,而“今晚的人比昨晚多了一倍”。一位路过的大叔在街边停了片刻,过来询问,人们是否正在等待一位明星。

  郁倡是一位教育频道的主播,也赶过来直播。“我就住这附近,也是看她最近比较火,所以过来帮大家看一眼”。他把摄像头扫过人群,露在外面的手指已经冻红。附近一块凸起的石墩已经被占领,一个戴头盔的男人爬上去,举起手机。

  主播钟乔光就显得娴熟许多,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天做鹅腿阿姨的直播,巡游在抖音、淘宝和百度三个平台。“可以看一下,这是北大的西南门,最近火爆全网的鹅腿阿姨正在这里售卖。”他站在靠近学校围栏的一处高地,手机连着云台,镜头能随时跟着阿姨的位置转动。

  钟乔光很得意:“这个位置能看到鹅腿,得天独厚的位置,绝对不能放过”。在他展示的后台数据中,昨天直播累计观看人数超过了3万人,比他另一个直播视频多了一万。

  11月28日晚上21时22分,四个泡沫箱都空了,比昨天提早了11分钟。

  鹅腿阿姨半侧身子,向一位迟来的女生道歉,声音透过口罩,被风吹得闷闷的:“对不起啊,今天的鹅腿卖完了。”她把泡沫箱垒到后座,用绿色的松紧带捆了两圈,几乎和她的肩膀平齐。

  两个小时后,她在各个学校的鹅腿群出现又消失,带来的并不是往常的订购消息:“实在抱歉,对不起,这几天都不做,太乱了,没有取鹅腿的同学请说一下,我给你们退钱。”

  凌晨2点半,她来到群里处理了第一笔退款。

  对鹅腿阿姨的担忧,几天来频频出现。网上的人接连抛出质疑:“有营业许可证吗?有健康证吗?有进货渠道吗?”

  还有人感到惋惜,“食药监肯定要关注,之后可能就吃不到了”。

  在这样的声浪中,人大成为第一个宣布自研烤鹅腿的高校。11月25日,人大后勤集团餐饮管理部部长王祚荣,发布了一条小红书,表示“昨天下午研究了烤鹅腿,还需要再改进,不过应该快跟大家见面了”,配图是炉火上的一排烤鹅腿。

  两天后,人大北区食堂三层开始限量供应鹅腿,暂定五百只。“温馨人大”宣布:“自主研发,抢先上市,人大食堂突破烤鹅腿卡脖子技术”。

  当天下午,人大的学生孟箐泽,穿过等待电梯的队伍,走上食堂三层的楼梯,比通知的时间还提早了十五分钟,但同学们已经排成三列在等待开门。食堂师傅从一周前开始学做烤鹅腿,先水煮再烘烤。

  不过,孟箐泽觉得“和鹅腿阿姨的区别挺大”——食堂现烤的鹅腿更热乎,而阿姨的鹅腿则烟熏味更足。

  更多北京高校也跟上了自研鹅腿的流量。在网传的一份聊天记录中,北京林业大学的餐饮人员向一位同学询问,能否进入鹅腿订购群,“准备尝尝,然后研究一下怎么做”。

  中国农业大学的姜芸馨,则直接给校长信箱写信,信中附上北林餐饮人员的聊天截图,写道:“能不能也研发出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烤鹅腿呢?”信件发出的六小时后,她接到了后勤部的电话,告诉她“已经收到了许多同学的来信”。

  在一份更详细的回复中,农大的后勤保障处表示,“食堂已经在研究烤鹅腿的制作工艺”“也在采买烤鹅腿的相关设备”。

  只要需求存在,一个鹅腿阿姨之后,或许还会出现各种其他阿姨。比如,最近,复旦与上财之间的“灌饼阿姨”也受到关注,从之前的五个群增加到了九个,群内已有3000多名学生客户,平均每天能接一百多单。

  热闹的另一面,是鹅腿阿姨的生意却被推到了悬崖边。在现场,人员混杂,许多鹅腿被冒领,但未取到鹅腿的学生们还在赶来,阿姨只能一遍遍和他们道歉,然后一一退款。

  一位女生从人群中穿过,她说“不用退了,阿姨我会等你回来的”。

  28日夜里九点半之后,气温更低了。人群渐渐散去,直播灯光也撤走大半。鹅腿阿姨站在电动车前,借助车灯的光亮,隔着塑胶手套,滑动着群聊记录,处理退款消息。

  有人声称自己购买了11只鹅腿,想要一次性退款。阿姨带着怀疑,“怎么可能买这么多?那就要出示你的购买记录”。群聊很多,而群名又很相似,她需要往下滑动好几次,退款异常缓慢。旁边的女生凑过去说可以帮忙,通过聊天记录定位转账人的头像,但并不奏效。

  一位穿长风衣的男生在一旁站了很久,看到鹅腿阿姨快要离开,他快步追上去,说自己是中科院的学生,朋友在互联网公司工作,可以帮忙开发一款小程序,请求阿姨添加自己的微信。然后,他转头痛骂了直播的人,“所有在这蹭热度的,搞得现场这么混乱的,你们太坏了。我想帮阿姨,去建立一个更合理的流程”。

  男生重复了几遍“免费的,我是真的想帮您”,阿姨有些犹豫,拿出手机,很多人见状也打开微信的“扫一扫”。

  最后,阿姨骑上电动车,却被一位女生挡住。女生带着南方口音:“我是从广东过来的,有考虑过到我们这里卖鹅腿吗?”说完又补上一句,“当然,我知道您的身体健康最重要”。原来,下周,有一场手游电竞比赛在她的学校举办,她想请阿姨到比赛现场售卖。

  阿姨苦笑:“我这个有啥好吃呢?”

  昨天,鹅腿阿姨还会说“明天再来”,而今天,在一声声“您明天去哪儿?”“您还来北大吗?”的询问中,阿姨紧抿着嘴唇,没有给出答案。一位外卖小哥一直在现场徘徊,他提醒阿姨把箱子系紧,让周围的人退开,给阿姨让路。

  人们依旧在追上来,想获得阿姨的联系方式。但通过群聊的途径已经无法添加,上面会跳出一行小字,“对方被添加为朋友过于频繁,请稍后再试”。鹅腿阿姨骑着电动车,朝反方向开出去几百米,停在马路对面,把树叶碾得脆响。在她背后,再骑二十分钟,是五环西北旺的家。

  11月29日下午,鹅腿阿姨发出一条朋友圈:“对不起,对不起,这几天关注量太大,压力太多了,影响到我的生活了”。差不多同时,她发了一条抖音,也说了相似的话,她摘下口罩,显得很疲惫。开头还畅快地笑着,之后渐渐哽咽,将头扭向一边。

  视频里,她决定停烤鹅腿两天。

  视频发出后两小时,这是一个只有46个赞,46个粉丝的账号。但很快,#鹅腿阿姨哽咽称压力太大#登上热搜榜第二位。次日,“鹅腿陈阿姨”的账号已经突破2万粉丝。

  到了11月30日下午6点,谁也没想到的是,在群里,鹅腿阿姨又发来一条长长的信息——

  “同学们你们好,这几天的消息有点多,压力有点大,没有第一时间给你们回消息了,但是我还是舍不得你们,你们的青春活力都能让我年轻20岁,我明天就给你们送鹅腿哈,但是我做的量就那么多,希望你们谨请谅解,你们会都吃到我做的鹅腿的,在取鹅腿的时候,谨请你们不要扎堆,陆陆续续过来取鹅腿哈,以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们以前没拿到鹅腿的同学请说一声哈我给你们退回去,明天重新下单哈,谢谢你们的配合和支持了。”

 

  你怎么看鹅腿阿姨走红?

  11月20日,《华夏时报》记者从业内获悉,近日,中国保险行业协会研究起草了《个人保险代理人销售能力资质等级标准(人身保险方向)(讨论稿)》(下称“讨论稿”),目前处于征求意见建议阶段。

  根据讨论稿,保险代理人拟设四个等级,级别鉴定包括理论知识考试、技能考核以及综合评审。对外经贸大学保险学院教授王国军在接受《华夏时报》记者表示,保险代理人销售能力分级是为了提高代理人队伍的专业素质,提升行业服务水平,促进保险行业的可持续发展。

  数百万保险代理人迎分级

  从讨论稿的内容来看,个人保险代理人将被划分为四个等级,由低到高分别为四级(初级)、三级(中级)、二级(高级)、一级(特级)。

  其中,四级(初级)只需具备基础保险知识和专业技能,能在指导下以产品为导向开展保险销售业务,协助订立保险合同及提供相应的客户服务。三级(中级)需要具备丰富的保险专业知识和基础金融专业知识,能识别评估客户个人和家庭的各类风险、启发客户保险需求,熟练掌握保险销售专业技能,独立开展保险销售业务并产生持续稳定绩效。

  二级(高级)需具备全面深入的保险专业知识和丰富金融专业知识,能从财富管理的角度分析客户面临的风险并启发保险需求,精通保险销售专业技能,能指导低级别人员开展保险销售业务,绩效水平良好。而一级(特级)则需要具备全面的金融专业知识,精通各项专业技能,能组织团队培训和销售管理,能合规开展非保险金融业务,能分析评估客户需求,设计财富管理方案并协助执行,绩效水平优秀。

  来自监管部门披露的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6月末,人身险市场代理人数量约为521.7万人。行业交流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7月人身险公司约有293万名代理人。

  那么,如何对这数百万保险代理人划分级别?答案是需要进行考试考核以及综合评审。根据讨论稿,代理人级别鉴定方式分为理论知识考试、技能考核以及综合评审,理论知识考试和技能考核均以笔试、机考等考试方式为主;综合评审通常采取审阅申报材料、答辩等方式进行全面评议和审查。四级(初级)和三级(中级)的鉴定方式以考试为主,二级(高级)和一级(特级)的鉴定方式是考试与综合评审相结合。

  讨论稿还规定,各能力等级的申请应当具备一定的申报条件,综合学历、从业年限、诚信记录等基础要素,符合条件的个人保险代理人可以直接申请三级(中级),三级(中级)以上则需要逐级取得。

  以三级升二级为例,首先,保险代理人在取得三级保险销售能力资质后,累计从事保险代理业务工作4年(含)以上。或是具有大学专科毕业证书或高级技工学校、技师学院毕业生,取得三级保险销售能力资质后,累计从事保险代理业务工作3年(含)以上。又或者具有相关职业的初级职称,取得三级保险销售能力资质后,累计从事保险代理业务工作3年(含)以上。

  若保险代理人具有大学本科毕业证书或相关职业的中级及以上职称(职业资格),取得三级保险销售能力资质后,只需累计从事保险代理业务工作2年(含)以上。若代理人具有硕士及以上毕业证书,取得三级保险销售能力资质后,累计从事保险代理业务工作1年(含)以上即可。

  除了需具备上述条件,代理人想升为二级,还需要完成二级参考性培训学时要求。此外,还需要满足3年内在执业登记管理系统中未有违法违规信息和执业失信信息记录。

  将提升行业形象及声誉

  自1992年友邦率先将保险代理人制度引入中国市场后,这一制度短时间内被国内险企快速复制,成为我国保险业超速发展的重要推力,从业人员达到数百万。

  需要指出的是,保险业具有较强的专业性和垂直度,保险销售人员作为核心从业者,在过去粗放式的发展模式下,其人员素质的良莠不齐,也为外界所诟病。

  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中国保险与养老金研究中心研究总监朱俊生在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由于保险产品本身的复杂性以及保险人和投保人之间存在的信息不对称,需要从业人员具有较高的专业能力。而以往“拉人头”的营销模式导致保险营销人员鱼龙混杂,从业人员相对素质较差,对于保险行业的口碑以及健康可持续发展带来挑战,靠返佣、人情单等促成的销售不仅损害着消费者利益,也导致劣币驱逐良币,损害了真正专业的保险营销人员的利益,最终不利于整个行业的健康发展。

  实际上,监管部门也一直在持续推进保险代理人分级落地。早在2020年5月,原银保监会在《关于落实保险公司主体责任加强保险销售人员管理的通知》中就提出,支持行业推进销售人员销售能力资质分级工作。2021年底,银保监会下发的《人身保险销售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中,再次明确保险机构应建立实施销售人员分级管理制度,对销售人员进行分级管理。

  2022年4月,原银保监会下发的《人身保险销售行为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依旧提出,保险公司、保险中介机构应按照保险业协会发布的保险销售人员销售能力资质标准,建立保险销售人员分级管理机制,对保险销售人员实施分级管理。

  今年9月金融监管总局发布的《保险销售行为管理办法》则进一步明确保险公司、保险中介机构应当支持行业自律组织发挥优势推动保险销售人员销售能力分级工作,在行业自律组织制定的销售能力分级框架下,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建立本机构保险销售能力资质分级管理体系,对所属保险销售人员进行分级,并与保险公司保险产品分级管理制度相衔接,区分销售能力资质实行差别授权。

  在朱俊生看来,推进保险销售从业人员销售能力能力资质分级分类,推动保险机构建立销售从业人员能力资质分级管理体系,有助于对保险从业人员进行更加精细化管理。综合考察销售人员从业年限、保险知识、学历状况、诚信记录等情况,区分销售能力资质实行差别授权,可以让业内优秀的从业人员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王国军亦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通过分级不仅可以激励优秀的代理人提升专业素养和服务水平,为客户提供更加优质的保险服务。还可以让代理人明确自己的职业发展方向和目标,从而更加有针对性地提高自己的专业能力和业绩水平。此外,还能让客户更加清晰地了解代理人的能力和水平,从而增强客户对保险行业的信任度和满意度,提升行业的形象和声誉。